阿加莎知道,伊凡主教的生命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临近终点——在那副紧密包覆的绷带下面,其实几乎已经没多少血肉之躯,支撑着他站在这里的,除了巴托克降下的奇迹之外,便只剩下一个顽强的灵魂。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主教的身体究竟遭遇了什么,哪怕是身为守门人的阿加莎,也只知道那是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场“事故”,伊凡主教从不和人谈论那场“事故”的真实情况,包括在她面前。
自然,阿加莎也不会主动去触碰这个秘密。
伊凡主教的心绪则显然十分沉重,他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突然说道:“我们在面临一场危机。”“是的,伊凡主教,”阿加莎点了点头,“我会全力以赴查明真相,捣毁那些湮灭教徒的阴谋。”
“不,你不明白,”伊凡主教却摇了摇头,“这次危机的‘真相’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和想象,阿加莎,那些邪教徒的活动可能是这场危机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我有一种感觉……”
阿加莎微微皱眉:“一种感觉?”
“相似的气息,就像五十年前……那场混乱爆发之前,整座城中都弥漫着和今天十分相仿的气氛,”伊凡主教慢慢说道,“同样看似正常的城邦,却处处透露着诡异莫名的细节,就好像突然生活在一个真假难辨的梦境里,我们偶尔会窥见梦境边缘的可怕景象,凡人可悲的心智却拒绝理解这一切,而导致我们无法窥破近在咫尺的真实……你有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扭曲近在眼前,我们却一直闭着眼睛。”
“我不理解……”阿加莎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认知干扰?这种干扰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判断?”
伊凡主教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沉默了好几秒钟之后突然提到了一个貌似不相干的话题:“阿加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五十年前‘最后的女王卫队’的事情?有没有跟你提过城邦深处的‘第二水路’?”
“第二水路?”阿加莎一怔,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了一些情报,“这个我知道一些,是当初寒霜女王为城邦建造的庞大地下设施的一部分,但随着女王时代的终结,这个未能完工的设施也就废弃了,如今由于坍塌严重且财政压力过大,那里还废弃着——大部分人甚至压根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是啊,废弃了,也就只有像你这样的守门人或像我这样的老古董还知道它。”伊凡主教摇着头说道。
“‘最后的女王卫队’又是怎么回事?”阿加莎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最后的女王卫队,是在起义军攻破女王宫之后仍拒绝投降,并依托城邦地下设施抗争到最后的一支部队,”伊凡主教嗓音低沉,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他们最后的固守地点就是第二水路的入口——在那之后,他们便炸塌了所有的连接井,葬身地底了。而我之所以今天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刚才突然回忆起了
当初的一个传言。”
阿加莎的眼神顿时认真起来:“一个传言?”
“据说……当竖井被炸毁的时候,进攻地下的士兵们曾突然听到了地下深处传来的奇怪声响,在已经完全坍塌的地底,最后的女王卫队突然呼喊起来,就好像在向着什么人发起进攻,”伊凡主教慢慢回忆着,“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都经常有人报告说听到了地下深处传来喊杀冲锋的声音,最终渐渐有了传言,说‘最后的女王卫队’已经变成地底深处的异变军团,他们每日在黑暗中厮杀,满腔怒火沸腾,只等到背叛者建立的新秩序迎来最脆弱的时刻,他们便会从地底倾巢而出,清算当年的旧账……”
阿加莎的神色凝重起来:“新秩序最脆弱的时刻……你刚才说我们在面临一场超出理解的危机,城中弥漫着和五十年前相似的气氛,难道这就是最脆弱的时刻?那支传说中的‘女王卫队’会从地底倾巢而出?你认为这个传说是真的?”
“我并不相信这个传说——女王卫队早已全军覆没了,我亲眼见证,即便……”伊凡主教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但又摇了摇头,“即便当时有一些幸存者在第二水路中暂时生存下来,他们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少数存活在世的后人无法动摇城邦的统治,哪怕我们如今遇上了危机也是一样。”
阿加莎一时间没有说话,沉默了十几秒后才突然开口:“最后的女王卫队‘的传说可能是假的,但寒霜城邦地下存在大规模的不受控区域是真的,你担心的不是五十年前已经消失的女王卫队,而是别的什么东Xz在第二水路?”
“我们已经在全城搜索了很长时间,抓到的湮灭教徒虽然不少,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且大多数并不具备很强的隐匿技巧——凭他们不可能在城邦里制造那么多的‘赝品’和‘原素污染’,更不可能引发匕首岛的异动,”伊凡主教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我们抓到的那些喽啰更像是从一个大巢穴里‘漏’出来的散兵游勇。如今城邦里大部分区域都被搜索了不止一遍,非要说还有什么地方是没找过的……那恐怕只剩下地底深处了。”
阿加莎沉吟片刻,不太肯定地开口:“但据资料显示第二水路大部分区域都严重坍塌,相互隔绝成了死亡网道,再加上有毒物质污染和大范围的黑暗地带,那下面根本无法生存——湮灭教徒也是活人,除去少部分快要把自己改造成幽邃恶魔的神官之外,大部分湮灭教徒还是需要正常人类的生存环境的……他们怎么可能一直藏在那地方?”
“至少应该找找,”伊凡主教慢慢说道,“先从沸金矿井周边的坍塌点开始搜索。”
阿加莎想了想,轻轻点头:“这就需要市政厅予以配合了——防护设备,地下作业机械,专业的工程人员,大教堂可没有这方面的储备。”
“我会去交涉的,”伊凡主教点了点头,“需要什么人手和设备
,你罗列一下,我有办法给你搞到。”
“好,我会在中午之前把单子给你,”阿加莎也不客气,“另外在人员和物资到位之前,我要再好好跟那些已经被抓到的湮灭教徒‘聊聊’,看他们能不能吐露点有用的情报……”
……
夜色消退,天色渐明,异象001开始从城邦边缘升起,辉煌的日轮一点点攀上天空,双重符文圆环扫过了那些高耸的尖塔与屋顶,阳光带来热量,驱散着一夜积蓄的寒冷。
三号墓园门口,沉重的雕花铁栅栏门吱吱嘎嘎开启,大门扫动地上的积雪,留下两道双翼展开般的弧扇,穿着一身陈旧外套的老看守站在开启的墓园门前,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
天晴了,可不知为何,这晴朗的早晨也未能止住心中的烦躁,老看守看着城市街区的方向,只觉得隐约传入而中的车马声模糊又吵杂,就像昨夜不安分的风声。
连带着,就连此刻的晴朗天空都显得像是假的一样。
他低声抱怨了几句,随后看向墓园前的坡道。
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下,但下一秒,所有的皱纹又都拧巴起来,连同眉头也紧紧皱起。
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坡道上,正艰难而又动力十足地朝这边走来——在注意到老人的目光之后,那身影还刻意停下来,开心地朝这边摆着手。必应或者百度搜索haoshutop.com小说每天抢先阅读。
老看守板起了脸。
他等着对方走近在安妮开始拍打裤子和靴子上的雪花之后才面色不善地开口:“你又来了——昨天我清静了一天,还以为你终于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今天又来?”
“昨天我也想来的,”安妮吐了吐舌头,“但妈妈说昨天路上的积雪实在太多了,要等扫雪车清理了大道之后才能出门……”
说完,她也不等眼前的老人开口,便已经轻车熟路地拿出了一个小包递过去:“饼干!”
“……我现在每天都在吃饼干,”老人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过,“代我谢谢贝罗妮女士。”
安妮开心地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老看守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孩,“今天墓园不提供参观。”
“没事,就跟您说说话,”安妮笑嘻嘻地说着,“您知道吗?我们家房子里最近住进来几个新客人,您猜是谁?”
十二岁的孩子,实在不擅长按捺心中的秘密。“我没兴趣”老看守感觉莫名其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房子是你们家的,你们愿意租给谁都可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那个身上缠着许多绷带、穿着黑衣服的大个子叔叔哦!”安妮却不在意老人的回应,她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得意,“就是上次在墓园门口那个……看守爷爷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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