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造访者离开了,如来时一样突然。
墓园的老看守有些发愣,他看着那道火焰消散的方向,脑海中却还残留着刚才短暂的交谈中对方所透露的诸多信息,直到旁边的安妮抓了抓他的衣袖,老人才突然惊醒过来。
他低下头,看到安妮正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女孩眼睛里除了无措,还有紧张与困惑。
或许她已经能懂得生离死别,却还不能完全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看守弯着腰,老迈僵硬的关节在这寒冬中略显刺痛,他伸出手,拍了拍安妮肩膀上的雪花:“安妮,别怕,没有坏事发生。”
“看守爷爷··…·”女孩嘴唇翕动着,她在尽可能组织词汇,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刚才那个人……”
“不要多问,不要多想,就像课本上讲的那样,不要窥探那些不对凡人开放的知识一一你只要知道,那是一位访客,对你没有恶意,现在离开了,你与的联系便到此为止。”
“那我爸爸……”
“你父亲可能做了很伟大的事情超乎我们所有人想象,”老看守轻声说道,伸手按了按女孩的头发,“安妮,不用担心了,他已经不再在海上漂泊,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回去告诉你母亲吧,她等这个消息已经很久了。”
今日墓园不会再开放了。
安妮抿了抿嘴唇,迟疑了很久之后才小声确认着:“这次,是真的?”
安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向墓园的老看守道了别,她转过身,走向这条通往街区的大路,沿着还没有冻成冰的车辙印,慢慢走向回家的方向,慢慢融入这城市银装素裹的背景里。
这是位不可名状的访客交给自己的东西,他交待要将其转交给守门人阿加莎,但又说只要能把消息送到寒霜的大教堂就行——言语中,并没有说过不允许其他人拆阅信函。
三号墓园,看守小屋内,老看守人说不锁好了房门,随后带着严肃的表情来到了墙角的书桌前。
如果只需要传递消息的话,那么自己看过之后再转述也是能的。
来到书桌前之后,他又从抽屉外取出了熏香、精油、蜡烛和草药粉末等物品,开始布置一个强大的祭台。
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口袋里的东西——一份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的信函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慢慢坐了小来,又在心中完成了一段祝祷,这才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这封信函。
老人打量着信函的封皮。
来自不可名状的造访者,看似普通的材质里也可能承载着难以想象的知识和奥秘,这封信……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人轻轻舒了口气,完全做好了准备,便拿起旁边的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拆开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封皮。
要与不可名状的知识接触,再怎么严谨繁琐的准备措施也不为过。
毕竟,墓园看守是通往大教堂的第一道防线。
带着前所未没的郑重表情以及近乎殉教般的毅然决然,老看守慢慢将信纸展开。
一张折好的信纸从信封中滑落出来。
“举报信”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老看守轻轻呼了口气,看着烛台上这些漆黑燃烧的火焰,以及如同实质般凝聚在桌子上空的稀薄熏香烟雾,他能感觉到,死亡之神巴托克的力量短暂降临在这座小屋内,赐福之力萦绕在书桌旁,稳固着这里的时空秩序,也稳固着他自己的精神。
“……年轻的守门人抬起手杖,用锡制的杖端拨弄了一下其中一块碎片,那仿佛陶瓷般的漆黑碎块在地上翻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翻转过来,呈现出的是大约小半张脸孔,包括嘴唇、鼻梁和一只眼睛。
哪怕残缺不全,它也清晰地凝固着邪教徒临终之刻的恐惧神色。
“远
处居民没有听到战斗的动静,但大多不敢窥探,只能从他们口中判断出战斗发生的时间和持续时间——大约发生在凌晨一点之后,持续时间可能还不到三分钟。”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神术或异端法术能产生这种效果,就连幽邃恶魔所使用的那花样繁多的魔咒,也没有这种古怪的现象。
一名检查现场的牧师从这堆残骸旁起身,一边摘小手套一边对阿加莎点点头:“一个完成深度纯化的湮灭神官,从血肉畸变程度看,实力不弱,理论上即便是遇上一个满编的十二人守卫者小队,也是有可能反杀突围的,却被迅速解决了——而且几乎看不到反击的痕迹。”
牧师摇了摇头:“最简单粗暴的进攻方式,纯粹的武力,这反而很难判断另一方的身份,不过在这远处我们发现了一些水汽正常溶解的痕迹,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一堆差不多烧成焦炭的残骸堆积在巷子里,残骸周围还能看到剧烈战斗以及爆炸残留的痕迹,波及范围很大,但战斗的过程显然是压倒性的——同时,也是和巷口这堆碎片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
沉吟片刻,她摇了摇头,又走向小巷深处的另一处“现场”。
一名留着棕色短发的守卫者快步走入小巷,来到牧师身旁快速汇报着情况。
“二十五号这栋房子里发现了情况,”牧师立刻说道,“有一名被超凡力量袭击陷入昏睡的森金人女性,而且房屋二楼发现了一个被诡异之物污染的房间。”
他还交待外面的守卫者们在小屋近处做好警戒,并在屋子周围的空地上做足了防护——但这还不够。
阿加莎微微皱眉:“能看出他的对手是什么来路吗?”
“水汽溶解……就这么点痕迹么,”阿加莎轻声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啊。”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询问道:“周边居民的调查情况呢?”
几分钟后,祭台构筑完毕了。
“是的,一个简单粗暴,一个诡异危险,共通点是都很强大——神官级别的异端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牧师点头说道,“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显然是湮灭教派的敌人。”
阿加莎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那些四分五裂的碎片,巷口不停吹来的冷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冷气不住地向衣物和绷带的缝隙里钻着,这渗骨的冷气里,仿佛还凝固着两个湮灭教徒临终时的恐惧绝望。
老看守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他转身返回墓园,同时向身后挥了挥手,这扇沉重的铁艺栅栏大门随之吱吱嘎嘎地闭合。
以及·····一丝诡异的笑容?
“建筑物内?”听着部小的汇报,这名牧师立刻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巷子斜对面的这栋建筑。
就在那时,一阵略显缓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阿加莎和牧师之间的交谈。
这是一名老兵应有的素养。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会把人变成瓷娃娃一样的碎片?
“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我们的朋友,”阿加莎摇了摇头,“更何况他们明显有隐匿行动的倾向——不愿露面,这本身就很值得警惕了。”
“暂时没有更多消息了,”牧师摊开手,“我还安排人手去挨家挨户调查情况,包括更远处的巷子,看能不能找到陌生人出没的目击报告,但壁炉大街是个很大的街区,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
“就只没那些?其他的呢?”
墓园入口前,老看守朝着小路的方向看了许久,知道安妮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将蜡烛在特定位置点燃,并向其中加入精油和草药粉末,又以熏香的气息祝福整个书桌,再将香炉放置在烛台中间,按照祭台的象征性进行构筑——他娴熟地准备着这一切,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那孩子这次没有摔倒。
阿加莎皱了皱眉,他能看出这陶瓷碎片上的嘴唇呈现出了一丝可疑的弧度,就好像一个安心恬淡的笑容刚要浮现出来便被凝固住了——而这细微弧度和这只眼睛里充斥的恐惧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孔上,反而显得愈加诡异惊悚。
阿加莎见状立刻询问:“怎么回事?”
几名守卫者正在远处忙碌,之前来到这里处理现场的小队封锁了小巷的出入口,远处的几条巷子里也有人员在调查线索——取证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啊加莎心中的困惑至今没有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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