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夜晚时分,平原上,一队人马慌不择路,狼狈不堪的朝着远处狂奔。
当头的一人,身穿甲胄,手持钢枪,看上去就和寻常武将并无区别。
但若有人能看清其面容,便能认出,此人便是之前接连被截杀的木黎王。
“王爷,前面就是巫山府!我们进不进!?”忽地一名军将大声提醒道。
木黎王回头看了眼剩下的五六十人,刚刚那范恒一动手,周围一下便冒出十多名逆时会高手,一番厮杀下,能活着离开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了。
一开始他信心十足,打算到巫山府报复岳德文一番。
结果接连受挫,现在抬头—看,远处巫山府近在咫尺,随时能够入城。
可他心里却反而升起丝丝忌惮之意。
还没进城,便遇到这么多阻截,若是入了城那还得了?
“不去,转向,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回合国!”
他当机立断。
之前对岳德文的怒火,此时随着不断遭遇的危险,已经尽数转化为紧张忌惮。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尽快脱离险境。
当即,一行人转向,改道,朝着另―方向狂奔离开。
远远的,众人看着那巫山府城墙渐渐被抛在脑后,慢慢再也不见,心中都多少感觉安全了。
行到半途时,路过一片峡谷,听闻有溪流河水涌动。
众人都有些口渴,携带的水囊也不少在刚刚的激战中被打掉。
“王爷,我等不如在此稍微补充点饮水,然后再—鼓作气离开国境,如何?”一人靠近建议道。
木黎王叹了口气,也感觉口渴难耐。
看着周围荒山野岭的,—个人也没有。
也就多少放松了警惕。
“行吧。大家去修整一二,这次算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等—口气出了国境再停!”
“遵命!”
所有人都心头松了口气。
当即转向,朝着山林峡谷中溪流的方向靠近。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越是往前,周围便越是浮现白雾。
雾气越来越浓,才不过几百米距离,便已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众人心生不妙。
“这是…….这好像是疑云!!”
其中一名灵络军将忍不住出声道。
“疑云…”木黎王脚步一顿,面色难看起来。
自从朝着巫山府这边行进后,他一路上便没什么好运气。
然后现在随便逛个林子取水,都能遇到疑云诡雾?!
“别慌!本王乃灵人皇族,什么神佛在本王面前都不得放肆!继续往前!”
当即,他从腰间取下一块银色令牌,高举在上,带头往前走。
那令牌上刻着繁复花纹,中心镶嵌了—块天蓝色菱形宝石。
宝石四周有一圈灵文小字,宛如花环环绕。
意为:‘大灵飞天圣巡监制’。
木黎王举着令牌,前面的迷雾果然开始缓缓散去。
形成一条三米宽的清楚通道,—直往前。
他当即毫不犹豫,往前直走。
其余人大喜之下赶紧跟上。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峡谷。
只见那峡谷内,溪流淙淙,乱石遍布,两壁陡峭灰白,爬满枯藤新绿。
微风吹拂,雾气消散,一切有恢复正常,隐隐有细微花香从中飘出。
“快装水,之前那处应该过了,大家稍微修整下。”木黎王迅速道。
“是!”众人纷纷应道。
一行人又累又乏。但还是强忍着用仅存的水囊装水,有人则去下游直接洗漱面部头发。
正当他们神经稍微松懈下来些时,溪流远处,又有人影慢慢靠近。
那人身材魁梧,黑发披肩,气质肃然,身着―套黑色锦袍,气势不凡。
远远看到这边众人取水,这人速度减慢,顺提醒。
“诸位若是取水,记得烧沸再用,此地溪流有毒瘴,渗入水中,于人无益。”
此人正是刚刚和薛僮对弈后的张荣方。
他之前因为岳师为其隐藏身份,所以在外行走时,也多少动了下面容。
此时─群人—眼看去,也没人认出他身份。
毕竟流传出去的都是之前张影的画像。而非张荣方。
木黎王—行人闻言,都是—愣,随即纷纷起身。
“这位先生,可是这里本地人?”木黎王扬手止住手下上前,自己主动拱手先出声。
“正是,闲来无事,来此寻友下棋。”张荣方随意回道。
“如此荒山野岭,先生能独自一人,畅通无阻,必定是武道有成啊。”木黎王赞叹道。
“还好,只是庄稼把式,防范荒野猛兽尚可。”张荣方回道。
他见这群人衣着华贵,还有不少披甲带兵,显然出自军中。
如今红巾军暴乱,到处烧杀抢掠,眼前这人马,看来极有可能是为了绞杀暴乱才会如此狼狈。
张荣方心中叹息。
“不知诸位为何进得这里?这峡谷满是毒瘴,寻常人最好不要冒进才是。”
木黎王闻言,一时间悲从心来。
他长叹一声。
“一言难尽……”
见其不想说,张荣方也不多问。
“既如此,诸位取水后尽快离开,某先走一步。”
“先生慢走,可否为我等指明去往合国边境方向?”木黎王赶紧道。
这没法进城,他们一行人兵马困乏,要找个向导也不好找。
正好遇到人,自然得抓住机会询问。
“合国的话,从此峡谷出去,往西南面去,走出三百里便差不多了。”张荣方估算了下距离,热心指路道。
“多谢先生。”木黎王道谢道。
“诸位是合国人?远道而来,倒是辛苦了。”张荣方问。
“唉,这如今天下纷乱,真不知何时才能平定一切,重归安宁。我等过来本想重振河山,可如今却是―败涂地,这一路上所见所闻所遇,到现在还心中郁结,难受至极。”木黎王叹道。
“兵祸横行,受苦的总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张荣方也是叹息。
两人闲聊了几句,都是对如今时局满是叹息。
木黎王有心想询问巫山府人仙观之事,只是话到嘴边,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他其实从逆时会的出现,也看出来,就算现在的他问出线索,也没实力再前去查探了。
身边的顶尖强者接连离开,看似无意和被迫,实则有意为之。
此时和张荣方闲聊起来,他心中满腔烦闷,一想到自己多年积累,沦为他人嫁衣,便被几欲吐血。
看出了对方的心中情绪,张荣方安慰了几句后。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在下也先告辞了。”张荣方不以为意,朝着离开方向走去。
这里算是愿女峡的另一边外围,经常有人被溪流声音吸引进来取水,遇到人也很正常。
他也不以为意。
“告辞。”木黎王同样抱拳。
他目送着张荣方踏步朝着远处离去,心中涌出感慨。
最终还是没出声问人仙观和张影之事。
想到自己这—路走来,来时大军簇拥,兵如海将如雨。
去时,却只是残兵败将,一身狼狈。
心中顿时一股悲凉升腾。
“先生!可知这天下,来日当如何?”忽地他扬声朝着远去的张荣方大声道。
“众生如蚁,何言天下?”张荣方脚步—顿,回声道。
“神佛当空,人为棋手,如何不得言天下?”木黎王道。
“那是神佛的天下,与你何干?”张荣方闻言,顿时笑起来。
这句话若是平日里听到,木黎王或许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此时此刻,心中悲苦之下,却恍然感觉犹如―道电光划过心头。
是了……这天下,到底是他们,还是神佛的?
身为皇族,他—时间想起了很多很多。
忽然间,他似乎能明白,为何逆时会宁死也不拜神。
宁愿走疯癞之路,独居荒野,也不愿享受荣华富贵,盛世繁华。
他也忽然—下明白了。
自己不是败在人之手。
为何岳德文能联手那么多曾经的敌对势力?
其背后之根本,便在神佛。
他非败于人,而是败于神!
拜神拜神,即为叩拜神之人。
神要他败,他焉能不败??
想到这里,木黎王忽地大笑起来。
数十年经营算计,到头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落得如此下场。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
他悲从心起,张开双手,看向天空。
其实他心中也明白,就算如今回去,天下已定,一切又能如何?大道教扶持新帝登基,大势已去,一切为时已晚。
“天意弄人,便弄它个天翻地覆!所谓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张荣方朗声道,似乎看出了什么。
“我等堂堂九尺之躯!难道生来便是为卑躬屈膝!?”
木黎王浑身—震,如遭雷击。
双目—下看向张荣方。
“先生…….又如何知晓神佛之威之强?”
“你见识过?”张荣方反问。
木黎王无言。
“我也没见识过。”张荣方笑道。
他指着那远处山峦。
“看到那山川了么?”
“都为宇亩自然孕育,人和山川何异?为何山川生来便无束缚,人却受神佛约束?”
“为何??”木黎王―愣。这个角度是他从未想过的。
“因为人小,而山大!”张荣方笑道。
“若人同山—般,这天下,又有谁能束缚??!”
“如山一般…….”木黎王喃喃重复。
“可人,又如何才能如山一般?”
“古经有云: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心若洞虚,当能成仙!”
“仙者,人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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